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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世家 -> 玄幻魔法 -> 如有爱倾城

正文 如有爱倾城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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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女人和男人的区别在于,女人画饼就可以充饥,男人则必须付诸行动。

    经过几十年忘乎所以的狂欢,时昕鸰渐渐感到索然无味,他的心思逐渐转移到子辰身上。父与子在某个年龄段是仇敌,这从古希腊传说中可以得到验证。宙斯的父亲因为惧怕被赶下宝座而吞吃自己的儿子,俄狄浦斯王杀父娶母。“父亲”的身份是后天形成的,它是文化的产物。父亲地位的确立是和权力确立相随的。所以,父亲是强权的象征,是儿子的压迫者和制裁者。“父亲”从一开始出现就具有巨大的力量,体现为父亲掌握着对儿子的生杀大权;因此,伊凡四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

    在东方,尤其是中国,这样的传说很少,原因大约是沿袭数千年的“三纲五常”,父为子纲,代代相传。然而人性是相通的。父亲对儿子的心态十分微妙,儿子常常是父亲对外炫耀的资本,而不是对内关爱的对象。

    时昕鸰企图让子辰对自己亲近起来,他觉得一个中年男人如果没有出色的继承人,就如同被阉割的太监,即使权倾朝野也难免被人从心底蔑视。

    子辰很聪明。这一点从小就毫无疑问。这孩子三岁的时候就能准确的在一堆瓷瓶子里指出哪一只是明代的工艺。时昕鸰从事的艺术品投资事业对子辰来说,绝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麻烦在于父子间十来年的裂缝不是想补就能补起来的。在这个孩子形成世界观的最重要阶段,父亲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引导,甚至没有守护在他身边。子辰像一只丢出去的流浪猫,伤痕累累的长大。没有人知道这过程中小流浪猫被踢了多少脚,吐了多少口唾沫,也没有人知道小流浪猫扒垃圾箱的时候,是否每天都能寻找到食物。

    儿子找了一个那么平庸的女朋友,无论是姿色还是品质都那么的平庸,然而他很认真的对待着她,甚至把这女人视为未婚妻。每想到这里,时昕鸰都心酸得要命。

    谁能帮这个孩子找回属于他的快乐呢叶蓁蓁绝对不是可以让子辰快乐的人。关于这一点,时昕鸰不需要了解就能断定。他看看儿子的眼神就知道了:那不是一个少年男子面对心爱女人的眼神。没有燃烧,没有悸动,没有羞涩的欣喜,他太平静,平静得几乎超越了他的年龄。

    一路狂奔

    很显然,李澈铁了心要和舜茵复合。他所采取的手段很巧妙,赵振涛想告他都缺乏证据。作为十六岁就到北京,从建筑工人开始奋斗的赵振涛来说,对付李澈这样的人非常简单。不过赵振涛懒得和这小人渣一般见识,比较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和颜舜茵结婚。

    说到结婚,赵振涛和颜舜茵商量了一下,问安徽关于娶亲有没有什么民俗规矩之类。

    当然是有的。比如说用一张麻袋铺在新娘的门口,新娘踏上之后,用第二张麻袋往前铺,新娘踩上第二张,再把第一张移到第二张的前面,如此循环下去,直铺到花车前。名曰“一代传一代”。舜茵离开宛县已经十年,老家是否依然延续这样的仪式,不得而知。但有一样是肯定的:新娘必须由娘家哥哥背出闺房的门,送到花车上去。如果娘家没有哥哥,那就从族亲中物色,被选中的一定得是五官端正的漂亮小伙子才行。

    舜茵没有哥哥。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着小朋友们跑到出阁的姑娘家看哥哥背新娘。背出来的新娘子都哭得很伤心,大人们说,哭得越伤心,表示姑娘越贤惠,舍不得离开娘家,不愿意去婆家受苦。小舜茵很不解,出嫁为什么是去受苦呢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不该笑,为什么反倒要哭得那么可怜妹妹哭的时候,背她的哥哥往往往在小声的劝,说“要懂事啊,现在是人家的人了,可不能再任性啦”

    舜茵低头玩着手机,指尖碰到按键,现出那张墙纸。

    舜茵说:“没什么规矩的。”

    赵振涛“哦”了一声,“那就摆两桌酒。简单的庆祝一下。两桌够吗在你家摆两桌,然后你跟我回老家摆两桌,我家里没多少亲戚。”

    舜茵说:“两桌足够了。”

    在登记处拍了结婚照,工作人员盖章,各自领到一个红本子。舜茵把自己的红本子小心装在包里,拉上夹层的拉链。赵振涛似乎很高兴,经过一家影楼的时候,问舜茵要不要拍婚纱照。赵振涛说:“你拍出来比这些样照好看多了。”

    舜茵摇头说不用。两个人在街边找了一家粤菜馆,赵振涛点了几个菜,其中包括两个海鲜。

    赵振涛说:“我给儿子办了北京户口,将来考大学录取的分数比安徽低。我家里就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儿子。小孩越来越大,得见见世面,我想把他们都接到一起。”

    舜茵“哦”了一声。

    赵振涛继续说:“我在北京买了套复式。我和公司协调过了,下半年就回北京总部上班。你跟着一起去吧。”

    舜茵怔住:“那我的工作怎么办”

    “辞职啊”赵振涛回答得很快,“北京媒体多,你随便找个工作不难。我这个人守信用的很,不会让你做全职太太的。”

    舜茵气得把筷子一丢。她在出版社的人缘挺好,虽然总有人在背后议论她,但领导很有素质,分管主任也是个修养极佳的老知识分子。舜茵非常珍惜这样的环境,她工作得很快乐,每天审审稿件,和作者电话交流意见,有时候坐在一起聊聊文学,每个月工资不多,但总能存下来几百块。

    可赵振涛招呼也不打就决定了。舜茵沉着脸:“我不辞职。你自己去北京吧。”

    赵振涛笑笑:“行啊。我不勉强你。不过话得说清楚:我去了北京,是绝对不会回来的。你就一个人在这呆着吧。呆到三十岁,说不定我哪天就回来和你离婚了。我到五十岁都能找到十八岁的姑娘,你呢”

    舜茵的嘴唇发抖,赵振涛劝:“何必呢,你很奇怪,你自己不知道吗你说什么是女人的事业工作挣钱傻了吧你,如果连女人的智商都能挣到钱成就事业的话,那男人就能再造一个地球出来了。你换个城市一样可以工作嘛。再说,北京是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你到了那里,对你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振涛的话不无道理。舜茵说:“我在出版社是正式职工。挺稳定的。”

    赵振涛说:“很快就要全员聘用制了,有三险一金。你现在不走,到三十来岁,想走也没单位收了。趁着年轻,还是多给自己一些机会吧。对你这行来说,阅历是最大的财富。”

    舜茵表示要考虑考虑。赵振涛夹起一只蒜蓉扇贝,用筷子掏出贝肉,拨到舜茵面前的盘子里,又舀了碗牛尾汤,放在舜茵手边。

    自从和brian春宵一度之后,中文名叫鼻涕虫的brian就真的像一团凭空甩来的鼻涕,黏糊糊湿漉漉的贴在蓁蓁身上,怎么也摘不干净。一来二去之后,蓁蓁发现鼻涕虫并不是个到中国来猎艳的美国痞子,他确实是那家银行在华的首席代表。鼻涕虫带蓁蓁出席了好几个商务宴会,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好莱坞电影中的上流社会就活生生呈现在眼前。两千元人民币一杯的葡萄酒、十万元一只的手袋、上千万元一辆的轿车,甚至于两天穿梭三个国家的速度,一切都在爆炸。欲望能爆炸到什么地步似乎没有尽头。人们不约而同的狂奔,没有人能看到潮流的顶端在哪里,每个人都努力跑得快些、再快些。

    子辰仍然是忙,蓁蓁很少打扰他。brian对于的兴趣很高,除此之外蓁蓁认识了很多以往只能在国家级电视台的金融类论坛中才能见到的脸孔,看到这些脸孔说脏话,骂人,发牢马蚤,甚至表述一些和台面上完全南辕北辙的观念。蓁蓁的心激荡不已。这些人对蓁蓁很友好,她迫切的想加入到他们的世界中去,哪怕只能旁观。

    为了不漏掉任何一次沙龙,当子辰约蓁蓁去家里吃饭的时候,她会优先考虑沙龙的时间。她很想带子辰一起出席这种场合,子辰的背景也毫无问题,可惜子辰一门心思的读他的书,赚他的小钱,丝毫不像有什么雄心壮志。

    子辰排练的时候,安安每场必到。作为舞蹈专业的学生,她第一次看见子辰演出的时候就受到了震撼。那种流畅得近乎流水行云的表达,令她目眩神迷。美国舞蹈家邓肯主张:“舞蹈家必须使肉体与灵魂结合,肉体动作必须发展为灵魂的自然语言”,真诚地、自然地抒发内心的情感。汤米尼斯则认为:不存在普遍的规律,每一个艺术家都在创造自己的法典。格雷厄姆强调舞蹈应客观地表现自我信念,“舞蹈应该剥开那些掩盖着人类行为的外衣”,“揭露出一个内在的人”。

    人为何而动为何而舞揭示的是两性永远互动的主体,表现出来的是终极的人文关怀。真正的艺术家往往怀有高尚的灵魂,这是无法虚假的领域,任何掺杂了阴暗、龌龊、自私、怯懦的载体,都展示不出艺术的本质。艺术是清晨叶尖上的第一滴露珠,艺术家则是亲吻这滴露珠的天使。

    他,就是天使。

    安安开始努力的学做中国菜,她猜想古典舞出身的子辰不喜欢西餐。日本和韩国的便当做得很精美,一只干净的塑料饭盒,里面荤素搭配,颜色亮丽,外面还扎上精致的布兜。安安没在市场找到这种布兜,就动手做了一个。做的过程很艰难,不是线压得不直,就是布兜抽紧的时候往一旁歪斜,到第六只的时候才算成功。安安每天都给子辰送饭,研究生院就在校园的后半部分,走着十来分钟就到,子辰很过意不去,多次劝她不要再送,安安不听。

    子辰总觉得欠了安安什么,所以时常给安安在专业上一些指导,现代舞和古典舞是有意思的两个范畴,相互交融又彼此独立,安安的想法天真而大胆,子辰常被她的舞姿逗得大笑。

    得知舜茵辞职北上的消息,春南很是意外,可对于摆在面前的结果,她只能接受。她对舜茵说:“赵振涛不简单,这一来你就被他拿住了,以后小心过日子吧,希望平安无事。”

    舜茵说:“他只是工作调动,我不跟去难道还留在这里吗他总不至于存心断我后路。”

    “他多大岁数你多大再加上他的经历,我怎么觉得有些心慌,这事太草率了。”春南叹口气,说,“你去了北京,我可什么忙都帮不上了。他要是欺负你,能忍就忍,较真下去吃亏的是你自己。”

    春南这番话让舜茵不大高兴,她觉得姑姑未免把人心想得太坏了,赵振涛有点以自我为中心没错,但何至于阴暗到那种地步。舜茵见姑姑惶然的脸色,不由笑起来:“你们年纪大的人就喜欢多想,他不会的都是夫妻了,他又离过一次婚,他不对我好,难道还害我呀”

    由于事先在网上就投递过简历,所以舜茵一到北京就接到了几家单位的面试通知。她挑了一家文化系统的报纸。

    北京的冬天很冷,风一刀一刀吹。如果走在几幢高楼中间的狭窄地带,那风的强劲几乎是摧枯拉朽的。就连庞大的汽车都常常会被吹歪,滑稽的横在露天停车场上。

    舜茵选了件开领毛呢大衣,配上卡其色高领衫,将头发高高梳起抓成个髻,拿黑色皮筋扎紧,再围上厚厚的羊毛围巾,暖暖和和的出门了。

    拿着地图一路问,找到报社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钟头。舜茵在大厅里坐了十五分钟,然后往办公室打电话,说自己到了。

    面试她的是编辑部主任,一见她就眼神发亮,热情的安排她坐下,说:“我姓孔,单名一个梓。不过不是孔圣人那个子,是梓童的梓。”

    舜茵立起身微微鞠躬:“孔主任好”

    孔梓说:“你的简历我都看过了,条件很不错。你有什么特长吗”

    能得到北京大报社部门负责人的赞扬,舜茵有些兴奋。

    舜茵说:“普通的唱歌跳舞都没有问题,只要不太难。”

    “那太好了”孔梓赞赏的目光看着她,“喝酒呢能喝多少”

    舜茵认为,孔梓问她个人特长可能是为将来单位的文艺演出考虑,但后面这一句有些出乎意料。她说:“我从来不喝酒。”

    孔梓似乎有些失望。说:“也行吧,锻炼锻炼就好了。我们报社的人事权下放给部门,你就算被录取了。明天来上班吧,试用期三个月,然后年聘,合同一年一签。三年后签长期合同,福利上按规定走。”

    舜茵问:“我具体负责哪个版块呢”

    孔梓说:“你就在古玩鉴赏吧,跟着曹姐学学,曹姐就快退休了,以后你接她的班。”

    这一切太顺利了。在北京找工作居然比在安徽还容易,这是舜茵没有预料到的。走出报社大门,她高兴的给赵振涛打了个电话,赵振涛在香港出差,恭喜了她几句,叮嘱她赶紧去学校接儿子小博。

    小博今年九岁,不淘气也不木讷,浑浑噩噩的一个孩子,按时写作业和上学,成绩普普通通。赵振涛的妈却把这个孙子看成人间少有世上绝无,拿着小博的作业本给舜茵看:“瞧瞧,多了不起,会写外国字了,才九岁”

    舜茵说:“妈,那不是字,是字母,和咱们中国的笔画差不多。离字还远着呢。”

    赵老太太说:“那也是外国字母啊,你去大街上随便拉几个九岁的孩子,没一个会写”

    赵老太太很能干,这个以厨房为终身职业的江西女人在家务上拥有绝顶的自信。她认为菜刀必须挂在墙上,斜着插在刀具架里是不行的。碗也必须摞起来,不能一格一格的插在橱柜里。

    对这些,舜茵都采取默认的态度。本来她也对钻研厨房业务缺乏过多的热情,赵老太太既然乐意在厨房挥斥方遒,那她不妨顺水推舟打打下手。

    报社很快和舜茵签了一年的聘用合同。孔梓每逢重要场合都带着舜茵出席。舜茵去了也不说什么话,静静坐在一旁,偶尔礼貌的微笑。这些已经很足够,孔梓接连拿到了几笔赞助,尤其是有个餐饮企业的老总,本来说拿三万做宣传,结果舜茵对他笑了一下,老总改口说五万。

    周末的时候,舜茵给蓁蓁打电话,约她见面。蓁蓁听说舜茵来北京工作十分高兴,得知她已经签了聘用合同的消息之后,蓁蓁说:“你肯定告诉他们赵振涛是你老公了吧报社不疯掉才怪,这下咬到一块大肥肉了”

    两个人约在上岛咖啡见面。蓁蓁一坐下就说:“你是不担心了,现在工作和玩似的,我可怎么办呢”

    舜茵默默的喝咖啡,没有说话。蓁蓁把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实在想不明白这女人怎么那么好的运气。从小到大,叶蓁蓁都是老师器重的学生,她压根看不上除了脸蛋之外成绩平平的颜舜茵。可自从上中学开始,颜舜茵和自己得到的待遇越来越平等,尤其在男生那里,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地位。颜舜茵去省城之后,三番五次找由头联系子辰,叶蓁蓁才不会无聊到做那种牵线搭桥的事。不过,既然舜茵喜欢子辰,那她更觉得子辰好。原以为占了先手,那年暑假颜舜茵看见子辰时的表情让她暗自高兴了许久。万没料到颜舜茵和李澈闪电分手,毕业后找了个新男人神速结婚,并且嫁了那么个有钱的主,看来颜舜茵脑子一点不糊涂,什么该留着当念想什么该把握,她一清二楚。叶蓁蓁觉得颜舜茵简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对高人她向来是尊敬的,并且乐意亲近。她说:“子辰吧,将来一直那样下去的话,在北京也就是个普通人,没准比普通人还穷。他可以不在乎,将来的孩子不能不在乎,从出生到上学,要不少钱呢,他那样子,挣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舜茵问:“你不爱他了”

    “爱。”蓁蓁说,“从小到大我没有那么爱过一个人。将来也绝对不会。可是这样爱下去,我好像必须放弃一些本来可以得到的幸福。那样我老的时候会不会后悔我不想说什么空泛的誓言,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生都只持有一种信念。如果现在我不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对他,对我自己,都是隐患。”

    舜茵说:“没有人敢保证自己一生都只持有一种信念,但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做一个好人或是坏人。”

    “不伤害别人就是好人。”蓁蓁说,“雷锋要是活到现在就是个疯子。”

    舜茵说:“你认为什么是伤害呢打他一拳,出血了,这才是伤害骗了他的钱,让他无家可归,这才是伤害伤害是扭曲一个人对世界正面的感受,让他觉得这世界黑暗、丑陋、绝望。如果你做了这些,你就伤害了别人,你就不是好人。”

    蓁蓁不以为然的笑:“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见识过另外一个世界的话,哦对了,你们家赵振涛肯定已经带你见识过了。这个世界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它完全不是我们生长的那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你可以俯视整个人类,你像站在奥林匹亚山上的神灵,俯视着人类贫穷饥饿辛劳奔波,你的一句话,一个想法,就可以牵动他们毕生的积蓄甚至几辈人的血汗,你还愿意回到那些贱民中,被苦难践踏直到血肉模糊生死两难吗你已经跳出来了,并且永远不会回去了,所以,你没有资格对我鼓吹那些敲骨吸髓的奴隶道德,我想活得有尊严一些,我想被人尊敬,被人羡慕,因为太爱子辰了我舍不得放弃这个男人,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和他一起进入到那个王国里去。我正在努力。我梦想拉着那个男人的手直到进入坟墓。”蓁蓁看着舜茵,“请你为我们祝福”

    时昕鸰经常和投资商们聚在一起打高尔夫,周末很少在家。子辰进到四合院的时候,发现安安也没回来。俪萱说和同学上街买香水去了。俪萱做了一桌菜,她是湖南人,烹饪手艺不错,有酸辣鸡丁、八宝冬瓜、草莓饼。俪萱还特意烫了一小壶酒。

    子辰低头喝汤,乌黑的发下面是光洁的小脸,沿领口往深处看,是细腻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俪萱想起时昕鸰,那老男人一个月才和她亲热一次,并且力不从心,当她回国第一天,在那个碧波荡漾的酒店看见长大的子辰时,她灵魂深处莫名的魔苏醒了。这魔在她的身体里蛰伏了近四十年,甫一翕动,便震得她的理智土崩瓦解。

    这样的事情对男孩子意味着什么那应该不是坏事,俪萱依然美貌,熟透的汁水正香甜。她和子辰单独相处的机会很少,似乎没有时间酝酿。

    俪萱说:“子辰,你送我的玉坠真好看,好多人问我在哪儿买的呢。”

    子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挺便宜的。等将来我有钱了,再给您买好的。”

    “我可不稀罕那些。”俪萱说,“你这孩子心眼真好,一点不记仇,又懂事。知道小时候那些事是我和你爸闹着玩儿呢。”

    子辰闷头往嘴里扒饭,并不说话。

    俪萱见他鼻梁高高的十分端正,眉毛生得也精神,垂下眼帘时脸上明显有阴影,不由微笑,问道:“子辰,你看过吧”

    子辰点头,俪萱说:“你喜欢繁漪和周萍的故事吗”

    子辰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沉默了片刻,站起身就往外走。俪萱对他的反应显然十分讶异,眼睛连续不断眨动,烫得卷卷的睫毛上下扑闪,黑漆漆撩人。她很快的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满肚子坏水要是让你爸爸知道还了得你得给我把话说清楚”上前揪住子辰,子辰手一抬,把俪萱的胳膊挣开,俪萱拉住不放:“你爸爸毁了我的家庭,我的丈夫是被他害死的如果没有你爸爸,我不会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女人。他把我的人生撕得粉碎,你知道什么叫父债子还吗”

    子辰稍稍用力,俪萱踉跄几步跌在地上。

    从四合院出来,茫无目的一通狂奔,到跑不动的时候才觉得双腿韧带剧痛,因为走得匆忙,没穿羽绒服,身上只一件薄薄的运动衫,寒风凛冽,钻进每个毛孔,受伤的脊椎也发作起来,痛得直不起腰。

    子辰扶住人行道上的树,大口喘气,冷汗顺着鬓角滴落下去,刚喝的酒腾的翻上来,吐了一地,尽是清水。初降大雪,路边树木缀满银花,建筑物已成琼楼玉宇,水泥路盖了一层厚厚的白毯,纯洁晶莹,万里无痕。

    世界真干净。

    希望诞生在自己身上

    赵振涛很少在家。舜茵一个月最多见到他两三次。除去他经常出差这个因素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回家太晚,常常凌晨突然醉醺醺的敲门,把门铃按得山响。舜茵在新婚的头半年里,几乎每天都为他等着门,把烂泥一般的赵振涛扶到床上,帮他擦洗干净,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去洗那些抹布般的内衣内裤和袜子,外衣得用除尘器刷去浮尘,折叠好,再送去干洗。渐渐的她觉得越来越吃力,报社离家不近,她没有车,坐完地铁还要倒一次公交,早晨天蒙蒙亮就得起床,被赵振涛折腾以后,夜里只能睡三四个小时。所以赵振涛一出差她就像放了假,求之不得。

    赵振涛并不像舜茵想象的那么疼爱小博,某些程度上说他甚至很嫉妒赵老太太和舜茵对小博好。舜茵第一次夸小博长得比赵振涛好看的时候,赵振涛就满脸不高兴的说:“我是没人管,有人给我好好收拾,我比他好看”

    这以后舜茵很小心,尽量避免说类似的话让赵振涛不高兴,但是赵振涛看见小博有很多玩具显得颇为失落,他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宠着小博。赵振涛这种态度并不能理解为严父对儿子用心良苦的教育,因为赵振涛曾经当着舜茵的面对小博说:“儿子,长大以后争口气,不找够二十个女朋友不结婚”

    舜茵对他这种奇特的教唆提出异议,赵振涛说:“谁让那些女人自己愿意的。关我儿子什么事”

    这似乎意味着只要在地上捡到钱包就可以拿回家随便花。舜茵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思想,尤其是他拿这种思想教育一个十岁的孩子,这简直太可怕了,难道赵振涛的梦想是培养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西门庆难道他希望小博和西门庆一个死法那样死很有面子如果满世界都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婚姻制度似乎也没必要存在了。

    逐渐的,舜茵发现赵振涛这种态度是因为受了太多女人的骗。他受骗看似委屈实则必然,不估量自身条件热烈的追求十来岁的少女,并认为少女们会单纯的爱上自己而不求任何回报,基本上,赵振涛这样的男人正属于骗子们的目标客户。街头骗术已经证明,上当的都是爱占便宜的人,感情也一样,抱着占小便宜的思想四处捕猎,只能招来骗子的诱饵。

    天上不会掉馅饼,说起来谁都知道。但生活中总是被遗忘。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幸运和奇迹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事实却是:所有的幸运和奇迹都是必然而不是偶然。

    舜茵在报社还算顺利,除了孔梓总是拉着她四处应酬,说一些天花乱坠的空话煽动企业掏钱之外,倒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舜茵有时候也帮腔,但事后非常惭愧,孔梓教育她说,一个成功的广告,在于积极的利用有针对性的元素,把广告所需传播的信息进行加强,传递给消费者,从而引起消费者的注意,使消费者对产品发生兴趣,并进而刺激消费者的欲望,促其产生购买行为。这并不是欺骗,而是销售。我们如约提供承诺的服务,客户支付报酬。

    道理听上去滴水不漏。但舜茵还是觉得小小一版广告收几万块太贵了。她不是业务员,可她知道孔梓在拉来的赞助里面有提成,提成很可观,随便一笔都是宛县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全年的收入。要是每个农民都来做业务员就好了,舜茵想,那样每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最近舜茵有些不舒服,生理周期停了两个月。她去药店买来试纸测了一下,两道红杠。接下来得到医院确诊,但是要面对妇产科那些陌生的脸,实在难堪。她想起大三时在北京认识的郑学敏大夫。郑大夫手脚轻,态度温和。

    舜茵早早的到医院挂号。郑学敏属于专家,刚好当班。舜茵排了好几个小时的队才挂上号。期间有号贩子向她兜售郑大夫的诊号,加价一百元,舜茵嫌贵拒绝了。

    郑学敏看到舜茵觉得眼熟,沉吟了片刻微笑起来:“你是子辰的女朋友吧子辰怎么没来这孩子我好久没看到了。”

    舜茵觉得不能再让误会继续下去,解释说:“我和子辰只是初中同学。我已经结婚了,在家测过,好像怀上了。”

    郑大夫和蔼的笑,让她去化验室验尿,然后上诊床查看了一会,问了些常规问题。郑大夫皱着眉,舜茵见她这表情,心里慌乱,郑学敏安慰的笑了一下:“是胎盘前置,得多加小心,一定不要太辛苦,多休息,平时让你先生多照顾你。每半个月来一次吧,阿姨给你看看,就不用挂号了。直接来找我。”

    舜茵说:“一定要挂号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能认识一位妇科专家实在很不容易,如果连号也不挂,她觉得太说不过去。

    赵振涛听舜茵转述郑大夫的话之后,有些着急,赵老太太说:“别听医生扯,哪个女人都生孩子,吓唬谁呢,腿一撇就生了。振涛忙你的去,这点小事你不用管。”

    赵老太太很重视。天天去菜市场买母鸡、猪肝、瘦肉之类,舜茵勉为其难的吃,她很想多吃点青菜,但赵老太太每次都端来一大碗肉,一大碗汤,和一小碟青菜给她,舜茵见到那一小碟青菜如获至宝,非常珍惜的吃完了,想再去添时,赵老太太板着脸,命令她把那些肉都吃光再说。

    舜茵怀孕的消息令孔梓十分懊恼。舜茵自己也觉得很惭愧。刚到报社不满一年就这样,似乎有些坑人家的嫌疑。于是主动提出:休产假这段时间只拿基本工资的一半,孔梓听她这么说,欣慰的舒了口气。

    因为怀孕,舜茵不再跟着孔梓到处应酬,也就不用硬着头皮喝那些贵的要死又难喝得要命的酒,不用忍耐酒桌上男人们呛人的烟雾和各种低俗的笑话,生活变得悠闲,她有时候约蓁蓁一起上街购物,66续续买了不少婴儿用品。

    晚上回到家里,坐在床上一样一样的检视,柔软的小袜子,粉粉的系带子的婴儿服,带卡通图案的小线帽,轻轻的摸,心中充盈着幸福,她的生命中终于出现了一个期待的,而且真正属于自己的未来。洁白、稚嫩、新鲜、芬芳,无限明亮,富甲天下。

    时昕鸰发现子辰再也不回家吃饭了。并且没有任何解释。这让时昕鸰很着急,见不着儿子,也就没有和他交流的机会,难道就任凭他像个精神错乱的艺术家那样跳到跳不动,然后贫病交迫的成就什么传奇吗这是时昕鸰不能容忍的。也是名门望族的血统所不能允许的。

    他通过安安拉拢儿子回家,但没有用。子辰连安安也一并疏远起来。为了和哥哥在一起,安安办了子辰那个健身中心的年卡。这种卡子辰给蓁蓁也办了一张,但蓁蓁越来越少去。

    子辰教的课程里包括街舞。欧洲街舞和亚洲街舞对他来说都很轻松,风车和托马斯等动作在他就是玩儿。不过学员们连这种难度都吃不下,只是最简单的提户、绕肩、侧蹬这类。

    穿着背心的子辰靠在镜墙前看学员们练习。下颌和脖子上都是汗珠的反光,暖调灯光下撩人心脾,春意盎然。安安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子辰昂头喝,喉结在脖子上绕出优美的曲线。

    安安说:“哥哥,我好久没有看见蓁蓁姐姐了。你一定也好久没看见她了。你们分手了”

    子辰回答:“没有。”

    安安说:“我想,你是那种把爱情和婚姻视为同体的男人吧不懂得欣赏对方的事业,甚至不能理解对方的价值观,这样也能叫做感情吗是生理需要吧如果你选择无视这个问题那我真替你悲哀。在床上能和你和谐的应该有无数,但能懂得你灵魂的,上帝为每个人只造了一个。所以中,亚当只有夏娃。”

    子辰说:“女孩子在你这个年龄没有男朋友的话,很快就会变态。你已经有迹象了。去恋爱吧,你管得太多了。”

    安安看着他:“是的,我该恋爱了。可是我的亚当正在和那条贪婪的蛇浪费时间。”

    子辰说:“你越来越忘乎所以。对着你哥哥说这样的话太荒唐了。”

    安安仍然看着他,目不转睛:“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我们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子辰不再说话,抓起地上的外套往外走,安安跟在身后,子辰一路走近男浴室,顺手把门摔上。

    舜茵在报社食堂看见李澈的时候,简直惊讶极了。她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出现在北京,而且还出现在自己的单位。李澈拿着饭卡,正在排队打饭,看样子已经是报社职工了。

    舜茵端着盘子远远坐下,开始飞快的吃,她想这大概是概率太小的一个偶然事件。在李澈发现自己之前,尽快消失。

    这当然不是偶然,因为李澈端着盘子直接走到舜茵面前坐下了。他告诉舜茵,从周雯那里得知舜茵来了北京,又从蓁蓁那里得知了舜茵的工作单位。报社微机房对外招聘,他就过来了。

    李澈还不至于痴心到上演千里寻妻的肥皂剧。他所在的公司项目结束后便撤销了。拿到微薄的遣散费之后,李澈失业了。他可以再找一个工作,但没有靠山和背景,失业这幕也许会在今后的人生中不停上演。没有人愿意像马戏团的猴子那样,通过上蹿下跳来换取一点食物,一旦跳蹿不动了或者饲养员看不顺眼就得被撵出去自生自灭。李澈所能抓住的唯一稻草就是舜茵。不管是颜舜茵本人,还是她丈夫赵振涛,随便说句话就可以让自己的人生免于颠沛流离。

    舜茵已经结婚,蓁蓁还说她怀孕了。李澈调整了思路,希望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自己一把。

    这个要求舜茵觉得不算过分。她说:“你在报社微机房不是挺好的吗你想让我帮什么”

    李澈说:“泰信集团,或者省城,都可以。不一定要国家单位,只要是熟人手底下就行。”

    舜茵想了好一会,才说:“赵振涛对你印象挺差的,我姑姑也不喜欢你。我自己没什么办法。你看我也就是报社一个小编辑而已。能帮的话肯定帮你的。”

    这话谁听了都知道是实话。李澈更知道。赵振涛疯了才会在公司里安插老婆的前男友,至于春南,她有什么义务帮一个素昧平生的乡下孩子呢李澈咬着筷子思索,舜茵是个漂亮女人,漂亮女人身边总会有愿意为她肝脑涂地的男人。这才是李澈来找舜茵的根本原因。他希望舜茵能说出五六个有权有势的崇拜者,这样自己也好多些选择。可舜茵一直在吃饭,似乎不打算为此动什么脑筋。

    李澈说:“我想到一个人,他可以帮我。不过得你去说。”

    舜茵纳闷的看着李澈。李澈说:“时家大少爷时子辰。”

    舜茵不说话,有些走神。李澈用筷子戳了她一下:“时公子的爸爸是做艺术品投资的,做了一辈子了,资产吓死人。我就去他公司吧。还是外企呢,要是安排个好位置的话,薪水不会差。”

    舜茵说:“你是学计算机的,去他公司能干嘛。”

    李澈用勺子在托盘上跳来跳去敲,像在快乐的演奏爵士鼓:“艺术品投资需要做电子档案啊,肯定用得上我。再说那个环境也很适合我,接触的都是高雅的成功人士。”

    舜茵说:“好像子辰更讨厌你啊。和赵振涛还有我姑姑比起来,他好像是最讨厌你的。”

    李澈“咳”了一声,“无所谓,我跟着他爸做事情,又不是他。你帮我和他说说吧,好歹咱们是老乡、同学,还谈过一段恋爱。再说我和他也做过一学期的同学。”

    舞蹈学院的校园很幽静。向南的教学楼掩映在翠绿深处,楼外,婀娜的绿柳顶着流苏般的华盖,向路边探出半个身体,与草地上的巨石遥相对望。巨石上镌刻八个行书大字:文舞相融,德艺双馨。

    舜茵没等多久,子辰就出来了。依然是朝气蓬勃的步伐。子辰看到舜茵宽大的裙子和脚上的平底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要做妈妈了啊”

    舜茵说:“就在这里聊吧。”说着指指树荫下的石凳。

    子辰摇头:“那凳子太凉了,你坐不太好,去我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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